四十七
得知宫中传来文雨萦离世的消息，北冥轩感觉自己一下子空了一样 , 内心的苦痛堪比千斤 , 可喊也喊不出来 , 哭也哭不出来，这么久以来那所谓的复仇和夺爱 , 几乎成了生活的全部内容 , 可现在一切消退 , 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原地，不知所措。整个人仿佛被风化，已没有灵魂的躯体一点点成了粉末 , 随意一缕清风，就可以将它吹散四处，一丝不留。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此生竟然连再看她一眼的机会也没有了 , 不明白老天为何对自己和她如此不公平 , 彼此已然忍受生离之苦，还要再一次体会死别之痛。
月亮依旧孤傲地挂在漆黑的空中，北冥轩这才明白，这么久以来，陪伴自己的原来只有月光，前面的路只剩下独自一个人走，那些风只有独自一个人迎面吹，也许还有酒，差一点儿忘记了这个曾经陪伴自己无数个夜晚的好友 , 抓起酒壶，仰头豪饮一口 , 竟发觉一丁点儿滋味也没有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是舌头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这老友也来欺负自己 , 不禁狠狠地将酒壶朝着地上一摔 , 也是难灭心头的怒火。
“不知道是发得什么脾气 , 简直吓死人了！”秋儿唉声叹气地回来，不满地发起牢骚。
“秋儿，这是怎么了 , 谁发脾气？”瑞云公主好奇地询问。
“还不是少将军，一个人在房里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突然发起脾气来，还摔了好多东西！”秋儿说着 , 仍心有余悸。
“出什么事儿了吗？少将军平时不是都挺好的！”瑞云公主想问个明白。
“是啊！少将军虽然平时话不多 , 但对下人一项挺好的，今日谁知是怎么了，也许是昨日宫中突然传来消息，太子妃离世，少将军太过悲伤了！”秋儿很是疑惑。
皇嫂，瑞云公主险些唤出声来，从得知文雨萦要成为自己皇嫂的时候，就一直期待与她相识，毕竟“第一美女”的称号听闻已久 , 希望可以亲眼一睹，也是想要和她一绝高低 , 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后 , 以为不会再有人能与自己相比 , 只可惜那日大婚婚宴刚开始，自己就被那吉儿所劫持了 , 至今无缘相见。想来 , 她也是命苦之人 , 大婚前夜东宫莫名得燃起大火，新婚丈夫死了一位胞妹，婚宴当日又一位胞妹去世 , 大婚才几年，自己也突然离世。
“太子妃和少将军是表兄妹，自幼感情甚好，但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秋儿疑惑不解。
“表兄妹……”瑞云公主这才恍然想起 , 早听闻北冥成将军和文心庭大人是亲戚 , 却没有多究北冥轩和文雨萦的关系，年纪仅差几岁，感情必然不浅，他一定是特别的悲伤，如此异常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你刚来府上不久，还不知道，太子妃的母亲文夫人与北冥老夫人是亲姐妹，雨萦小姐未入宫之前，逢年过节都要到府上走亲戚的 , 她人长得真是美若天仙，一项待人谦和 , 脾气温柔至极 , 想想 , 老天真是作弄人，那么好的一位女子 , 就这么走了 , 太子妃的福气还没享几天！”秋儿讲述着 ,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给我吧！”瑞云公主伸出手来，接过秋儿放下的盘子。
“你要去吗？少将军可是凶得很，你不害怕？”秋儿瞪大双眼 , 觉得瑞云公主的举动不可思议。
瑞云公主淡淡地笑了笑，似是而非地摇了一下头，这有什么可怕，曾经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 北冥轩是年轻有为的将军 , 他要对自己行君臣之礼，后来他亲手杀害自己，如若有什么比死去更可怕的，也许就是如履薄冰地活着。
远远就听到北冥轩的房间传出一些巨大的动静，瑞云公主将手中端着的盘子抓得更紧一些，定了定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了进去，看到脚下一片狼藉 , 全是破碎的残片，自己小心翼翼地迈过。
北冥轩静静地瘫倒在一旁 , 尽管闭着双眼 , 也能感受得到他的沮丧。
瑞云公主直勾勾地盯着北冥轩 , 这样的时刻，不是应该亲手为他的身上披上一件外衣 , 以免他受风寒 , 眼前的画面正是自己曾经心中默默期盼过的 , 与他共结连理，举案齐眉，在他精神不振之时 , 给予他安慰，在他孤独饮酒的时候，可以与他共同举杯邀月，把酒言欢 , 倾听他的诉说。可这美好的一切都毁灭在那一日 , 毁灭在他的手上，如今自己不再是公主的身份，与这个亲手杀害自己之人剩下的也只有仇恨，这仇恨早已让自己万劫不复。
北冥轩听到瑞云公主的脚步声，头也不抬，高声地吼一声：“滚出去！”
瑞云公主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
北冥轩猛地将手中的酒罐摔到地上，厉声道；“你没有听到吗？滚出去！”
瑞云公主无奈地看着北冥轩，不卑不亢地回应：“来给少将军送酒，您的酒不是已经没有了！”
北冥轩微微抬眼，瞟了瑞云公主一眼，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淡定，冷冷地问：“你难道不怕，她们都是被骂走的！”
“少将军的酒够吗？不够的话 , 再去帮你拿！”瑞云公主不紧不慢地说，根本没有回答北冥轩的问话。
北冥轩疑惑地盯着瑞云公主 , 全然不敢相信 , 那日在濮阳羽面前畏首畏尾的女子口中怎会如此坦然地讲出这样的话来 , 而这似曾相识的眼神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不愿再想下去 , 内心的悲伤剧烈到自己已无力再去思索那些无关之事。
皓月公主把公公和宫女统统赶了出去 , 独自一个人留在东宫 , 此刻的东宫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出奇，恍然觉得东宫竟如此之大 , 大得令自己心寒。原来以为还有文雨萦，尽管很多事情不能跟她说明，始终有一个要守护她的念头，虽不可能有幸福可言 , 但起码可以不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 , 如今她都不在了，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好像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她就这么离开了，从自己的生命中褪去，好像一个深深的伤口，始终会结痂脱落，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不再由当时的彻骨之痛 , 却也无法完全遗忘。
看着她曾经的床榻，那日自己亲手为她掀起盖头的画面浮现眼前 , 那么美妙的一刻 , 可能只是在梦中才能出现 , 因为太不真实，即使存在过 , 也只能永远存于心底 , 不被他人得知。看着她曾经的梳妆台 , 那里还摆放着她喜欢的首饰和胭脂，虽然因为不愿面对，未曾亲眼见过她在此梳妆 , 但此时依旧还能嗅得到梳妆台上残留的有关她的微弱气息，想象着她在无数个寂寞的对着镜中凝视的时刻，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始想念她了，那日后漫长的时光又该如何慰藉。此刻的自己是不是跟大婚前日的景明太子一样 , 无人能懂 , 这个世界那么大，皇宫那么大，没有一个人可以明白自己，自己权利那么大，却任何事情也决定不了，改变不了，以为自己费劲心思解救了景明太子，到头来竟跟他落得一样的境地，彼此之间的命运依旧紧紧系在一起 , 这也许是骨肉分离都无法分割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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