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阳光吝啬得不漏一丝痕迹，天空是一片白色 , 显得更加遥远 , 那么空旷 , 皇后独自一个人站在宫殿的前方，光天化日为何整个宫殿内外竟一个人影也不见 , 朝臣完全没有踪影 , 宫女公公寻不到一人 , 就连平日里本该日夜守在殿外的侍卫也不见一人，突然觉得有一种惶恐之感涌上心头，不知所措 , 此刻究竟身处何方，这里似乎并不是那个众人仰望高高在上的宫殿，因为已不是平日的模样，自己感到这般孤立无援。
一位气质不凡一袭白衣的男子 , 忽然从宫殿前的台阶下面一层一层走上来 , 双目直勾勾地盯前方的宫殿，面无表情，显得很冷，特别是那双眼睛，透露出对周身一切淡漠的讯息，更添冷傲之感。
皇后顿时瞪大双眼，愕然地看着走上来的男子，表面上尽量装作如无其事，内心掀起了排山倒海的波澜 , 想要高声地叫出，却又生怕被他人听到，极力低声地叫道：“师兄……”
师兄没有任何地回应 , 依旧毫无任何表情 , 一步接着一步 , 朝着台阶上迈着步子。
皇后见师兄仿佛魂不附体一般，感觉一阵冷风吹过来 , 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 心中更加紧张 , 不解地问：“师兄，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回答紫苏？”
师兄缓缓地转过头来，眼睛顿时凶神恶煞地瞪着皇后，恶狠狠地念道：“你好狠毒的心肠……”
“师兄 , 听紫苏解释，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紫苏知道，当初是自己犯下过错 , 背弃了你我之间的感情 , 但确实是有苦衷的……”皇后急于为自己辩解。
师兄不仅冷冷一笑，猛然伸出左臂，指向皇后的身后。
皇后立刻转过身去，只见眼前突然变得昏暗，不远处瑞云公主一动不动地站着，脸色简直比身上的一袭白衣还要苍白，浑身血迹斑斑，披散的长发垂在脸颊的两边，整个脸庞被遮住了一半 , 只露出一双眼睛，透着深深的哀伤，不禁讶异地叫道：“玲珑……”
瑞云公主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 , 丝毫没有反应 , 犹如一桩木头。
“玲珑 , 是你回来了吗？”皇后的情绪十分激动。
瑞云公主依旧无动于衷，眼神里的哀怨一层深过一层。
“玲珑 , 知道这些日子 , 母后有多么想念你吗？”皇后心疼地看着瑞云公主。
瑞云公主的身影突然被一片血色所覆盖 , 仿佛在渐渐地褪去。
皇后急忙快步上前，伸出手臂，试图将瑞云公主紧紧地搂入怀中 , 瞬间她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的眼前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心中顿时一阵阵疼痛，原以为这些日子以来已经习惯了疼痛 , 却还是会这般疼痛。
“母后 , 快救救瑞云，瑞云死得好惨……好惨……”远处传来瑞云公主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可是声音凄厉，似乎越来越远。
皇后像是发了疯一样向四周张望，发现也是白费力气，周身已是黑洞洞的一片，只有冷冽的风张牙舞爪地袭来，声嘶力竭地喊：“玲珑……玲珑……”
“玲珑……”皇后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滑落脸颊，整个人仍未从方才的惊慌中缓过来 , 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为何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 而那种恐惧感却又真实得令人害怕。这么多年来 , 努力地将那个男人遗忘 , 虽然他的身影经常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但是梦中并没有出现过这样凄惨的画面。还有瑞云公主 , 多日以来 , 对于她的思念越来越强烈 , 可在梦中却是那样一副冰冷的样子，是那么的陌生，根本不再是自己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儿 , 应该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间心绪烦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 也许是平日里的思念太多。皇上的身体仍未痊愈 , 独自在寝宫休养，难免会胡思乱想，多日来彻夜未眠，又从梦中惊醒，睡意已全无，下了床榻，一步步来到窗前，微微地仰起头，望着远方点点繁星的夜空。
夏姑姑忙上前 , 为皇后披上了一件外衣，关切地说：“皇后娘娘 , 夜晚更深露重 , 小心身子，别着了凉！”
“本宫想要一个人静静！”皇后此时的心中无所适从 , 在他人看来，两天之内痛失两位女儿 , 就算是铁打的人 , 怕也是承受不住 , 虽然猜测得到现在宫中的景明太子是他人假扮，但为了大局着想，既然他人有意伪装下去 , 又没有被识破，暂且可以装聋作哑，看看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担心的是景明太子如今到底是生是死，活着的话 , 是否安全 , 生活得可好，他自幼生长于皇宫，小小年纪被册立为太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他一个人不知能否照顾好自己。瑞云公主的身子也不知是否能够寻得回，北冥轩所言那传说中的起死回生之术是否真实存在，又能否寻觅得到，一想到自己爱女的身体就这样无法归回，心里甚是不安，突然高声地叫道：“来人啊……”
夏姑姑听到皇后的呼唤 , 立即快步进来，回应：“奴婢在，皇后娘娘吩咐！”
“替本宫办件事！”皇后神情凝重。
夏姑姑一袭素衣出了宫 , 离北冥府还有一些距离 , 便命马车停下，问道：“前面可是北冥府？”
“正是！”车夫回答 , “到北冥府有何事，寻的是北冥成老将军，还是北冥轩少将军？”
夏姑姑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哪里来得如此多的问题！”
车夫见夏姑姑的神情有些不悦 , 立刻住了嘴 , 不禁撇撇嘴。
夏姑姑来到北冥府的门前 , 用力地敲了敲紧闭的大门。
片刻，便有下人出来开门，一看到夏姑姑这一袭装扮 , 不禁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疑惑地问：“敢问有何贵干？”
“请问，北冥轩将军是否在府上？”夏姑姑回应。
“这个时辰，不知找少将军有何要事？”下人对夏姑姑的来意十分好奇。
“请向北冥轩将军禀告，说宫中有人请他到府上后门一见 , 有要事相议！”夏姑姑急忙解释。
“可是有些为难小的了 , 北冥府的规矩，一旦府门关闭，不再迎客，此时已经……”下人对夏姑姑的身份甚是狐疑，便找借口搪塞。
夏姑姑不满地白了下人一眼，立刻用袖子半遮住，亮出了皇后交予的令牌，带着挑衅的语气道：“这件东西，可曾认得？”
下人仔细地观察着夏姑姑手中的令牌，顿时一惊 , 立即改变了口吻：“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禀告少将军！”
“什么东西，亮出令牌 , 就是这副嘴脸！”夏姑姑立刻转过身去 , 朝着北冥府的后门走去 , 令牌是皇后从皇上那里偷偷取来的，上面注着兵权的符号 , 对于北冥轩整日带兵出征打仗之武官来讲 , 兵权令牌似乎更加有说服力。
下人急匆匆地冲入厅内，高声地喊道：“少将军……少将军……”
北冥轩正坐在厅内的长椅上饮酒 , 已是有了几分醉意，整个身子倚靠在椅背上，头也不抬地瞟了下人一眼，不耐烦地说：“何事这般吵闹？”
下人立刻回应：“少将军 , 门外有一女子，请您到后门相见！”
北冥轩继续为杯中斟满酒，喝上一大口，然后淡淡地问：“是何人，居然这个时辰到访？”
“小的也不太清楚，这位女子感觉神神秘秘的 , 好像不愿别人知道她的身份，说是有要事找少将军！”
“代回了 , 就说北冥轩已经睡下，不见！”
“可是……”下人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婆婆妈妈的！”北冥轩显得有些不满。
“这位女子手中拿有兵权的令牌！”下人刻意压低了声调。
北冥轩猛然抬起头来，再一次确认：“当真？”
“小的可是看得真真切切，而且那女子半遮半掩，想必是怕节外生枝！”下人的神情一本正经。
北冥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之后，便立刻起身。
夏姑姑静静地站在北冥府的后门等待，心中忐忑不安，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私自出宫是绝不能张扬的 , 但北冥轩生性多疑，岂是会轻易信任 , 如果没有兵权令牌在手 , 想必他是不会听信的。
北冥府的后门缓缓地打开 , 北冥轩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看到一袭素衣的女子背影 , 心里正纳闷 , 是哪位女子在这个时辰这般装扮前来 , 手中还有兵权的令牌，甚至有那么一刻，心中默默地幻想过是否会是文雨萦 , 她在内心斗争那么多的日子之后，终于决定选择逃脱皇宫那囚笼，回到自己的身边，如果真的是这样 , 这一次自己一定毅然决然地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 不再畏惧权利的束缚，即使那权力是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皇权。
夏姑姑缓缓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北冥轩，轻声轻语道：“北冥将军！”
“夏姑姑……”北冥轩恍然才看到夏姑姑的摸样，刚刚惴惴不安期盼文雨萦出现的内心顿时平静了下来，彬彬有礼地说：“不知姑姑这么晚到访，有何要事？”
夏姑姑迟迟沉默不语，仿佛还不知道如何作答。
北冥轩密切地注视着夏姑姑脸上的表情变化，刻意伪装出十分关心的模样，其实夏姑姑的来意早已心知肚明 , 皇后心爱的女儿刚刚去逝，有人告诉她一个并未有十足把握的还阳术 , 而且还是在尸首未寻回的情况下 , 换做哪一位母亲 , 心中都难免会像是在烈火之中煎熬。
夏姑姑顿了顿，开口：“皇后娘娘，想要问问……”
“皇后娘娘思女心切 , 末将非常理解 , 可是恕末将无能 , 还是没有能够给皇后娘娘好的消息！”北冥轩的语气十分谨慎。
夏姑姑似乎料到北冥轩会有这样的回应。
“末将既然答应皇后娘娘，要尽快找寻起死回生之术，皇后也答应了，而且此事绝对保密！”
“北冥将军，有心了！”
“末将早已向皇后娘娘保证过 , 一定尽快寻找这起死回生之术，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夏姑姑也意识到皇后让自己来的行为有些荒唐，没有考虑事情的可行性，想起什么，便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 甚至不惜从皇上那里盗取兵权令牌 , 恍然有些后悔，这些年皇后怕是被皇上宠坏了，三个孩子的年纪都这么大，自己却还任性地做出如此冲动的行为。
“请皇后娘娘恕罪，末将也是万不得已，皇后娘娘和瑞云公主骨肉分离，末将的心里甚是不忍，毕竟这是一件绝密的大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北冥将军言之有理，是奴婢做事欠缺考虑！”
“姑姑哪里的话，这样讲岂不是折煞末将！”
“北冥将军言重了！”
“时辰已晚，还是尽快送姑姑回宫去 , 更深露重，莫要着了凉！”北冥轩的脸上露出一丝假惺惺的微笑。
“不必了 , 备了车 , 不劳北冥将军大驾！”夏姑姑回绝了北冥轩。
“也好 , 以免惹人注目，反倒更加不安全了 , 夏姑姑有车相随 , 末将就放心了！”北冥轩松了一口气 , 如果这个时辰，独自陪同如此装扮的姑姑回宫，想必不可能不会引起注目 , 回到宫中更是难以解释，层层守卫，想要一层又一层通过，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和口舌。
“那就不打扰北冥将军休息 , 先告辞了！”夏姑姑微微地点头示意。
“恭送！”北冥轩恭敬地回应。
夏姑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缓缓地转身离开。
北冥轩看着夏姑姑远走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否因为内心愧疚的原因，似乎从夏姑姑的背景里都想象得到皇后心底的失望，而如今的境地全是由自己一手造成，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自己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可那都是敌人的鲜血，现在为了自己的目的 , 却伤害了一位无辜人的性命，甚至还要将来有日利用她的尸首 , 这难道不算是自己的罪过 , 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 怕自己没有了战场上的那种英勇，会软下心来 , 放弃精心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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