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濮阳羽双目灼灼地站在北冥府的院中央，面无表情。
瑞云公主被吓了一大跳 , 手中拿的东西掉了一地 , 没有想到濮阳羽竟然会找到北冥府来 , 越想越害怕，难道这天底下已经没有一处令自己可以容身之地 , 低着头 , 蹲下身子 , 颤抖的手捡起掉落地上的东西。
濮阳羽一步步走到瑞云公主的面前，双眼灼灼地看着她，低声道：“原来，你藏在这里！”
瑞云公主战战兢兢地站起身 , 不愿直视濮阳羽，不愿面对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极力稳定着自己那双在极度恐惧下不停颤抖的手。
“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濮阳羽上前一把抓住瑞云公主那颤抖的手。
瑞云公主狠狠地瞪着濮阳羽，拼命地想挣脱这恶魔的手 , 好像为自己的命运挣脱一样。
“你终究是魔道的人 , 再装得楚楚可怜，也还是碧云天的弟子，要是让他们都知道了你的身份，还会容得下你吗？”濮阳羽刻意加重语气，嘴角带着得意的上扬。
瑞云公主害怕得简直不知所措，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生怕濮阳羽的话会被北冥府里的其他人听到，难免会吓坏他们，此地更是无法再容身。
“请问 , 你是哪位？”北冥轩的声音洪亮有力，挺直地站在不远处。
瑞云公主盯着北冥轩 , 从心底到眼眶有一股暖流不断地涌上 , 心中默默祈祷这个曾经杀死过自己一次的男人能够从更恐怖的恶魔手中解救自己。
“碧云天宫主 , 濮阳羽！”濮阳羽双眼直视北冥轩。
“你是碧云天的人？”北冥轩疑问。
“正是！”濮阳羽肯定地回答。
“北冥府向来与魔道毫无瓜葛，你莫名闯入府中 , 有何贵干？”北冥轩的态度十分严肃 , 突然联想起那日在景明太子婚宴上劫持瑞云公主的女孩正是碧云天的人 , 这难道有什么关系。
“与魔道毫无瓜葛？”濮阳羽不禁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指向瑞云公主，“北冥轩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她是谁吧？”
瑞云公主发现北冥轩转过头，注视着自己 , 四目对视那一刻，竟又有些意乱情迷，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过去 , 他虽不知自己其实是瑞云公主的身份 , 可他或许认得出那吉儿的样貌，那日劫持自己，他们毕竟交流过。
北冥轩在看到瑞云公主的一刹那，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上熟悉，但并不陌生，搜寻记忆这张面孔好像在哪里见过，可这眼神，看得自己有些不安 , 眼前的这个女子肯定不会是第一次见面，忙对濮阳羽说：“她的这身装扮，不过是府中一位奴婢！”
“北冥轩将军这么厉害的人 , 难道如此好骗吗？”濮阳羽的语气里带着挑衅。
“你到底何意？”北冥轩有些不耐烦。
“她是碧云天的人！”濮阳羽刻意提高了声调，“本主要带她回去！”
北冥轩有些好奇 , 疑惑地看着瑞云公主。
瑞云公主立刻摇着头 , 又不知如何争辩，带着乞求的眼神看着北冥轩 , 但愿他不会见死不救。
北冥轩转过身去，反问濮阳羽：“你凭何证明北冥府上的一个奴婢是你碧云天的人？”
“你问问她自己不就知道了！”濮阳羽瞟了瑞云公主一眼 , “平白无故，冤枉北冥府上一个奴婢做何？”
北冥轩离瑞云公主更近一些 , 有意压低声音说：“看你确实面生，最好讲实话！”
瑞云公主虽然已经怕得要死，但还是想要寻找一线生机，哀求着说：“您觉得我面生 , 是因为我到府的确日子不久，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是谁，又怎么会是他讲的什么魔道女子！”
“到府不久？”濮阳羽笑了一声，“听到了吧？”
“我是因为前些日子不幸落水，险些淹死，被府上的好心人救起带回来 , 王姑姑看我可怜 , 便将我留在府上！”瑞云公主极力为自己辩解。
“那你的家在何处？”北冥轩追问。
“我……”瑞云公主有些犹豫，在这种情况下，谎话不好编，那还不如讲实情，起码感同身受，破绽比较好掩饰，“苏醒之后，就全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是哪个 , 家住何处，是怎么落入水中的，都没有一点儿印象！”
濮阳羽目不转睛地盯着瑞云公主 , 怀疑话的真假 , 知道她之前从崖边落下伤了头部 , 没有了更早的记忆，这一次也许是又伤了 , 但一定不能就此罢休 , 接着说：“魔 , 终究是魔，怎么装，也不会是人！”
“我怎么可能是魔！”瑞云公主死不承认。
“北冥府的人绝不是你想带就可以带走的！”北冥轩语气坚定。
瑞云公主听到北冥轩的这句话，不知为何心里竟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暖意 , 也真是不明白，面对这个曾经害死过自己的人，怎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碧云天的人，还是本主说的算！”濮阳羽右手运气 , 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流朝着瑞云公主的身体方向而去。
瑞云公主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 不知所措地看着濮阳羽，对于自己这个魔道的外人来说，这个动作是何意，也不过是在碧云天醒来后才知晓，只是不清楚这样对付一个完全没有功力，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会是何种结果。
濮阳羽掌力的气流将瑞云公主脸庞的发梢掀起了，就在手掌离她胸口只有两寸的距离时刻，她的身子好像已经控制不住，腿下一软 , 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北冥轩突然冲到濮阳羽的面前 , 一掌将他的出击抵挡。
濮阳羽被北冥轩这一掌震得不轻 , 收了掌力 , 不禁退了几步，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不管你是何目的 , 人不承认 , 你别想从北冥府随便带走！”北冥轩语气坚决。
濮阳羽欲言又止 , 对于北冥轩的实力了解，有所顾忌。
“怎么，还要亲自送客吗？”北冥轩冷冷地说。
濮阳羽清楚 , 此时硬来也是无果，愤愤地甩袖而去。
北冥轩俯下身子，关心地问瑞云公主：“你没事吧？”
瑞云公主觉得自己的心里顿时慌乱得无言以对，不明白面对这个男人，为何还会有这样复杂的情绪 , 彼此这么近的距离 , 本该是一剑刺进他的胸膛才解恨，如今怎么仍会感动不已，泪水顺着脸颊两旁一滴滴滑落。
“先起来吧！”北冥轩伸手去扶瑞云公主。
瑞云公主使劲儿地站起身来，却发现力不从心，胸口又是一阵猝不及防的剧痛，简直令自己无法忍受。
北冥轩一把将瑞云公主横抱在怀中，这样一位纤瘦的女子对于自己来说，并非太过吃力，低声问了句：“你住哪间？”
瑞云公主一瞬间觉得简直昏了头，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与他面面相觑 , 身体挨着身体，虽然贵为公主 , 自幼至今也没有被一个男人这么抱过 , 尽管是他人的身体 , 还是生怕他能够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不敢正视他的眼神 , 伸手指向自己房间的位置。
北冥轩抱着瑞云公主大步走去，低声地疑问：“你到底是谁？”
瑞云公主的心顿时一紧 , 不敢抬起头 , 恨不得把脸藏起来，猜想北冥轩一定是认出了自己现在这张脸，方才濮阳羽又提及碧云天 , 难免令他联想起景明太子大婚那日那吉儿劫持自己之事，恍然灵机一动，回应：“我叫……小云……”
“小云？”北冥轩半信半疑。
瑞云公主似是而非地点了一下头，也不知道一时间自己怎么会萌生出这样一个名字来，也许是做那吉儿的身份久了 , 害怕自己忘记了瑞云公主这名号 , 也许是还奢望北冥轩在听到“云”字之刻，会有那么一丝愧疚之感。
“府上没有小云这个人？”北冥轩带着试探的语气。
“方才讲得都是实情！”瑞云公主极力辩解。
“堂堂碧云天的宫主，恐怕不会平白无故到北冥府上来寻人？”北冥轩咄咄逼问。
“我没有半句虚言，前几日我掉入河中溺水，是府上的人救了我，把我带回府上，王姑姑看我可怜，便将我暂时留下！”
“你家住何处，家人有谁？”
“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叫小云！”瑞云公主有些不耐烦，明白北冥轩的敏锐 , 即使没有认出那吉儿这张脸庞，也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不要紧的 , 也许过段时间就会想起来了！”北冥轩见瑞云公主的情绪有些烦躁 , 不愿再追问下去 , 就这么挨了濮阳羽一掌，这么一个柔弱的姑娘 , 如若真是有何预谋 , 代价也够巨大的。
走到院子 , 今夜的月亮照得地上很明亮，瑞云公主抬头望了望星空，目光不由得移向北冥轩房间的方向 , 他房间的灯还亮着，不知道此时的他在做什么，从十二岁那年遇见他，令深居皇宫的自己开始幻想他生活中的样子 , 喜欢吃什么 , 喜欢喝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读什么，听府里的女婢说起，他不出征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在夜里独自饮酒，是有多重的心事不接，这么久了，难道他已经把害死自己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北冥轩独自一个人饮着酒，透过窗子望了望月亮 , 月光如此皎洁，那么不可一世 , 好像也在嘲讽自己的孤傲 , 再这样寂静的时刻 , 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年幼时可以与北冥逸谈心 , 他是自己的好弟弟 , 也是自己的好朋友 , 所有的心事都可以与他分享，可上天早早得夺走了他，后来有了文雨萦 , 她懂自己，懂自己所有的苦闷与压力，愿意毫无保留地向她展开心扉，偏偏也要将她从自己的身边夺走。忍不住又想念起她 , 很想知道她最近的日子过得可好 , 现在正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在夜深人静之时想念对方。多想咆哮般呼喊她的名字，以抒思念之情，可自己不能，怕父亲听到为自己平添担忧，怕旁人听到因其是非，终究她已成为别人的妻子，地位显赫，身份特殊 , 多少人惦记着与她有关的一切。
突然间惦念起了瑞云公主，想去看看她 , 又害怕看到她 , 她躺在那里已经与世无争 , 越是平静，越是显示自己的阴险 , 也许夜深的时候 , 正是人心最柔软的时候 , 自己恨的不是她，就是因为这怨恨，才将她害得命丧黄泉 , 尸首还要困于府中，这般的凄惨境地。梦魇之死仍然没有一丝消息，自己的计划也毫无进展，宫中诸事频现 , 不知还要将她困多久 , 尽管已对她的尸首用了高价买回的药，还是担心她的身体会变得不堪入目，这担忧的思绪简直快比得上对于文雨萦的那种炽烈，不敢想下去，担心会迷失了心智，只能继续大口大口地饮酒，也许只有这样头脑才不会这般清醒，思绪才不会这般清晰，痛苦才不会这般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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