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濮阳羽站在碧云天的禁地，眼前所显现的陈设竟然这样简单 , 没有一件奇珍异宝 , 碧云天里巨大的秘密原来不过如此 , 一下子心中有些失望，只有墙壁上的画作突然引起了自己的注意。走近了看 , 画作中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正端坐着抚琴 , 神情专注 , 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和那把琴，不禁大吃一惊，叫道；“阴玉修……”
四处寻觅，再也找不到与这画中人身份有关的蛛丝马迹 , 难道这就是此处不为他人所到的缘由，碧云天的宫主爱上了自己的大徒儿，说出去的确被人耻笑，突然觉得很多年不解的问题一下子都可以解释清楚 , 难怪碧云天宫规如此森严 , 对每一位徒儿都十分严格，唯独那般放纵阴玉修，当年顾洺泽对他的感情，也是惹得宫主那样前所未有的大怒。
濮阳羽很想弄清楚自己所有的猜想，但清楚在阴玉修那里不可能得到答案，宫主已去，很可能就成为不解之谜，越想越好奇，画作中的那句题词：“雨打芭蕉无处躲 , 亭中一阵惬意风”为何寓意。
阴玉修端坐着，手中的笔稳稳地落在纸上。
濮阳羽站在阴玉修的身后，不禁感慨地念道：“大师兄真是好雅兴！”
“终于轮到玉修了！”阴玉修头也不抬 , 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大师兄 , 这话从何说起？”濮阳羽的脸上强挤出一丝苦笑。
“这戏 , 你还要唱到什么时候？道貌岸然这套，这里不受用！”阴玉修有些按耐不住压抑情绪。
“宫主身受重伤 , 无力回天 , 三师兄意乱情迷 , 奸污了小师妹，无颜面对，五师妹和六师妹为了三师兄姐妹相残 , 八师弟错手杀了六师妹……”濮阳羽将事实一件件扭曲。
“简直太精彩了！”阴玉修刻意提高了声调。
“知道现在说什么，师兄也不会相信羽？”
“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得逞吗？”
“还望师兄明示！”
“就是他们一个个从未想过，你会将相思迷风用在他们自己身上！”
“不不……”濮阳羽不禁摇了摇头，“也许，那根本已经不是相思迷风了？”
“那是宫主所赐，你也不过是个盗徒！”阴玉修轻蔑地回应。
“师兄有没有想过，他们一个个为何会丧失心智 , 当初宫主讲过 , 相思迷风对什么人有用，没有欲望，怎么可能会中？”濮阳羽一步步移到放置着琴的桌旁，手指轻轻地在琴弦上一拨。
“你肮脏的手离那琴远一些！”阴玉修厉声喝道。
“看来，师兄永远最紧张的都是这把琴？”濮阳羽不屑地说。
“一生最爱的就是这把琴，玉修敢言，可你敢吗？”阴玉修带着挑衅的语气。
“师兄这话什么意思？”濮阳羽顿时有些胆怯。
“什么意思？”阴玉修加重了语气：“你难道不明白吗？”
“也许，羽没有师兄这般所爱？”濮阳羽为自己圆场。
“那是因为，你不配！”阴玉修瞟了濮阳羽一眼 , “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讲出口，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濮阳羽不禁诧异地看着阴玉修，犹如被正中了要害一样。
“不愿承认吗？”阴玉修带着挑衅的语气 , “只会偷偷躲在一旁 , 听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讲话 , 想要占有她，还要借用别人的身体……”
“住口！”濮阳羽疯狂地大喊一声。
阴玉修得意地笑着，知道自己击中了濮阳羽的软肋。
“你以为 , 羽不会杀了你吗？”濮阳羽狠狠地念道。
“你当然会 , 碧云天死的死 , 疯的疯，唯剩下玉修一人，甚是凄凉！”阴玉修很是坦然。
“不是还有羽陪伴师兄吗？”濮阳羽的表情殷勤。
“玉修认识的濮阳羽 , 已经归为死去！”阴玉修语气肯定。
濮阳羽有些气愤，又不好发作，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雨打芭蕉无处躲，亭中一阵惬意风’何解？”
“无可奉告！”阴玉修漠然回应。
“那就等师兄何时想告知本主的时候 , 再讲也不迟！”濮阳羽出手运气 , 朝着阴玉修的身子一挥，“知道你对于宫主之位鄙夷不屑，可本主只能曲突徙薪，不是魔，自然对于魔道宫主没有威慑力！”
阴玉修还未反应回来，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濮阳羽转过身，恍然瞟了一眼桌上的那把琴，朝着琴就是一指，“嘭”的一声，琴弦瞬间断裂，嘴里决绝地默念：“本主最讨厌的就是这琴声！”
阴玉修看到自己心爱之琴断弦的痛 , 简直比自己身受重伤还要愤慨，手中紧攥的笔顷刻被这折成了两截 , 悲痛地咬紧牙关 , 却是无能为力。
濮阳羽看着呆坐在桌前的瑞云公主 , 送来的饭菜也丝毫没有一点儿减少的痕迹，安慰说：“这些天不吃东西，会饿坏自己身子的！”
瑞云公主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饭菜 , 还是一动也不动。
濮阳羽心疼地看着瑞云公主 , 但又不愿表现出来 , 因为自己知道已经被阴玉修看穿了心事，小心翼翼地用勺子盛起汤，送到她的嘴边。
瑞云公主丝毫没有反应 , 不愿张口，突然有一刻迟疑过，这身子本不属于自己，碧千楚不清楚 , 濮阳羽不清楚 , 其他人也不清楚，只是那日受辱的感受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很无助，很羞辱。
“三师兄因为自责，羞愧得已然寻了短见，羽以后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小师妹！”濮阳羽慢慢放下手中的勺子。
瑞云公主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日和碧千楚缠绵的画面，羞愧难当，又好像很是不解自己当日为何会没有那般激烈地抵抗，越想越难过 , 两行泪水顺着脸颊边滑落。
“八师弟整日疯疯癫癫，你又这个样子 , 让羽如何是好？”濮阳羽伪装出一脸无助的神情。
瑞云公主这才意识到有多日没有见到皮百木的身影 , 以前恨不得整日在自己的面前打转 , 自己出事之后，一直未见过他 ,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 缓缓抬起头，问：“八师兄怎么了？”
“快吃些东西 , 带你去看他，你现在这样子，面色这么苍白 , 他看到会更担心的！”濮阳羽看到瑞云公主终于有了反应，总算松了一口气。
瑞云公主被这么一说，真觉得腹中空荡得厉害，少气无力地拿起勺子 , 盛了一勺汤 , 慢慢送进口中，也许是多天没有进食的原因，顿时觉得一阵恶心，如若再不进食，怕是真的成饿鬼了，努力咽下半口，突然听到外面一个声音发疯似的狂吼着，这声音很熟悉，可疯狂得又辨不出来 , 放下手中的勺子，忙向外张望。
濮阳羽突然紧张起来 , 又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 忙说：“怎么不喝了，是不是凉了？”
瑞云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 , 又是一声那疯狂般的嘶吼，很刺耳 , 仿佛一把利剑再一次狠狠地划过自己的脑袋 , 使出全身的力气站起身来，疑问：“那是谁在叫喊？”
“没……”濮阳羽更加紧张 , 跟着站起身来，想要阻止瑞云公主，又不知该如何出手。
“那是八师兄的声音！”瑞云公主费力地迈着步子 , 冲了出去。
皮百木疯癫地叫喊着，没有了思想，没有了灵魂，只是这样没有目的地反复叫喊 , 直到自己精疲力竭 , 直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来。
“八师兄……”瑞云公主无助地叫道，来到皮百木的面前，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目光呆滞，蓬头垢面之人，就是那个曾经笑起来眼睛里都带着灿烂阳光的男人，眼泪不停地眼眶里面打转。
皮百木木楞地看着瑞云公主，知道她一切安好，也算放心，即使心中百感交集 , 也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只能继续疯癫。
“你这是怎么了？”瑞云公主伸出手 , 缓缓地抚着皮百木脸旁散乱纷飞的发梢 , 泪水不禁顺着脸颊滑落 , 他是在碧云天里对自己最好，最关心自己的人 , 他的一片深情 , 自己虽然不能代替那吉儿做任何决定和回应 , 但也是非常的感动，那一片美艳的花海，那一朵朵芬芳的鲜花 , 都已在眼前模糊。
“师妹，小心会伤到你！”濮阳羽担心地叫道。
“八师兄这是怎么了？”瑞云公主带着质问的语气，没有想到此时的濮阳羽面对这般的皮百木，竟还能讲出这样的话来。
“那日 , 八师弟错手杀了七师妹 , 也许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之后就是这个样子！”濮阳羽刻意伪装出难过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瑞云公主止不住的泪流满面，听到百里汐的死讯，更是伤心欲绝，没有想到在碧云天最关心自己的两个人一下子这般悲惨。
皮百木猛然抓住瑞云公主的手，放入口主，使劲儿地咬了下去。
瑞云公主疼得立刻将手缩了回去，看着被皮百木咬得流出鲜血的手指，不知所措。
皮百木傻傻一笑 , 伸出手将瑞云公主的手拉倒自己的面前，抚了一下，用极轻的声音说：“离开这里……”
瑞云公主突然抬起头来 , 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皮百木 ,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这个依旧在傻傻发笑的他到底是否神志清醒，难道这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 他为何要装疯卖傻 , 到底是要躲避何人 , 冒着暴露的巨大风险在此时对自己发出要离开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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