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司爵说得对 , 像他这样的人 , 活着 , 是给自己增加痛苦 , 也是给别人制造麻烦，所以 , 不如就这样死了 , 也许莫清和陆少衍他们会痛苦 , 但，伤心和难过只是暂时的。
他们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 , 迟早会将他忘记，也许偶尔会想起他 , 偶尔会觉得痛苦，可是 , 生命那么长 , 时光总会慢慢地将这份伤痛磨灭的。
小城吃力地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还能动，他还活着。
身体还在挣扎，还不愿意死去。
如果死了，就再也看不到莫清了，也不能吃陆少衍做的菜了，而且，爹地说，春天的时候 , 就教他放风筝，他说那是放风筝最好的时候 , 还会教他学习骑自行车 , 还有教他学滑板。
爹地说 , 让他长大了成为一个出色的商人 , 然后接管陆氏。
这些未来，小城很向往。
他不能死。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 妈咪说 , 很快就要过年了 , 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会聚在一起包饺子 , 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过除夕 , 他很想尝试一下这种感觉。
所以，无论如何 , 他都要坚持 , 都要活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隔壁的房间里，陆少衍站在门口，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而莫清在来回走着，很着急，最淡定的，依旧是洛川，他静静地靠在病床的床头 , 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师父 , ”莫清坐过去 , 坐在洛川的身边 , “师父，你不着急吗？”
“嗯。”洛川点头。
“因为你相信小城的母亲会来？”莫清的脸上带着一抹希望，“你有几分把握？”
“我并不相信她一定回来 , 也没有任何的把握，”洛川淡淡地说着 , “每个人存在这个世界上 , 必然有他存在的理由 , 任何的死亡，也都有上天的安排 , 我们无法主宰。”
“师父，都这个时候了 ,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啊？”莫清坐在他身边，趴在他的身体上撒娇。
洛川伸手 , 轻轻地拍着莫清的肩膀 , “要学会淡定。”
“我淡定不了！”
洛川轻轻推开他，指了指旁边的床，“时间不早了，躺在旁边那张床上休息一下，如果小城的母亲来了，我会告诉你。”
“我睡不着！”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能睡着？
“睡不着就去那里躺着。”
“师父！”
洛川叹息，“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跟我这么亲密？”
“啊？”
“为师已婚，不适合跟少女这么亲密，就算你是我徒弟 , 也要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知道了么？”
“……”莫清鄙视他，“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乎这个？”
洛川伸手 , 揉着莫清的头发 , “我知道你关心小城，但你又能做什么？”
“我……”的确 , 她什么都不能做。
“着急于事无补 , 不如冷静下来，静静地等待 , ”洛川看着她 , “我教你画画的另外一个目的 , 就是希望你可以静下来，不要这么急躁。”
道理 , 莫清都知道，但……
“清清，”陆少衍对莫清招手 , “过来。”
莫清以为陆少衍发现了什么，于是立刻走过去，“怎么了？”
陆少衍让莫清站在门后面 , 然后让莫清将耳朵贴在门上 , “这个动作，可以让你听到门外的动静，若小城的母亲来，必然会经过这里，这样，你就可以提前知道了。”
“真的？”莫清贴着耳朵，认真地听着。
“嗯，听觉比较好的人，应该都会发现的 , 这是有科学根据的，”陆少衍认真地说着 , “来 , 好好听着。”
“好！”莫清贴着耳朵 , 认真地听着。
而陆少衍却靠在门框一旁的墙上 , 垂眸看着这个小傻瓜。
洛川哼了一声，继续闭上眼睛。
这个办法根本就没有用 , 莫清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 , 听不到的 , 但是，陆少衍这样做 , 不是让她听到什么，而且为了让她有所期待 , 为了不着急。
时间，慢慢在流逝。
可是莫清什么都没有听到 , 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 于是，她将自己的耳朵更加贴近自己的门。
“陆先生……”
“嘘！”
陆少衍感觉到了什么，示意莫清不要说话，伸手，将房间里的灯关上，然后让莫清稍微离开一点，轻轻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房间里很黑暗，而走廊外面的灯很亮，从里面可以轻易地看到外面 , 而外面的人如果不注意，不会轻易看到他们。
走廊里 , 有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脚步很轻。
是一个娇小的女人身影 , 身上穿着白大褂 , 手里拿着针剂 , 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然后进入了小城的房间。
她是……
莫清瞪大眼睛 , 想要出去 , 然而却被陆少衍拦住了。
“等着。”
莫清立刻点点头 , 此刻，她听陆少衍的吩咐。
女人小心翼翼地推开小城的房间门 , 然后走进去，然后关上门。
小城躺在床上 , 听到了动静，微微转过头 , 看到那个宁静又美丽的女人时 , 精致的脸上带着恍惚的笑意。
“你来了？”小城伸出稚嫩的手，“你是来接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吗？”
很傻的话。
说完，小城自己都笑了，“你怎么能带我离开呢？你也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啊。”
“我来，是为了让你继续活下去。”女人走到小城的面前，将手中的针剂注射进他的手臂里，“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对不起……”
说完，将针头拔出来，转身就要走。
“妈！”小城扯住了她的衣角 , “我有话跟你说，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走？”
女人犹豫了一下，似乎要狠心地离开 , 但始终 , 还是心软了 , 转身 , 走了回来，坐在小城的床边 , 拿起床头的纸巾 , 为他擦着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
“对不起……”
除了道歉 , 她不知道该跟儿子说什么，他们之间 , 一直都没有太多的话，而她也不会照顾他 , 更不懂得怎么去爱他，心里有很多愧疚 , 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我现在……过得很好……”小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 很虚弱，但脸上，却带着恍惚的笑容，“……清姨对我很好……还有陆先生……他们都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他们亲生的……”
小城笑着，“……所以，你不用担心……好好的去过生活吧……不要在为我冒险了……”
女人抱着他，不说话，只是哭着。
“妈……我不怪你……真的……”
女人将小城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小城，对不起……”
“我知道 , 你不是故意丢下我的，我知道 , 你是为了我好……”小城恍惚笑着 ,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没有我，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过得很好 , 那么，她呢？
“我很好 , ”女人压抑着声音里的呜咽，“我正在研究解药 , 等研制好了 , 我带你离开。”
现在 , 她所生活的环境，不太适合他。
“你过你的生活就好 , ”小城笑着，“不要勉强 , 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女人抱着他 , 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我好像好很多了 , ”小城笑着，“你留在这里太长时间的话，会被发现的，所以，你走吧。”
尽管，他舍不得。
女人将小城放在床上，“明晚我还会来，你的身体还不稳定，很容易在复发 , 明天我再给你打一针，等我。”
小城点头。
女人在小城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 然后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 , 莫清想要阻拦。
“她还会来的 , ”洛川淡淡地说着 , “不要打草惊蛇。”
莫清转头，看着洛川 , 他一直闭着眼睛 , 明明什么都不在意 , 但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你怎么知道？”莫清很好奇，“师父，你能听到？”
“嗯。”
“……”莫清觉得师父越来越会吹牛了。
洛川从耳朵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仪器 , 很小，像是一个小型的耳机 , 因为被头发遮挡着，所以没有人发现 , “我在小城的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
“你怎么不早说？”莫清很不满 , 难怪他一副镇定的样子，原来是早有准备。
“以后，学着点，”洛川闭上眼睛，“去房间看他吧。”
莫清和陆少衍走进小城的病房，小城已经睡了，不再流鼻血了，但是身体太虚弱了，脸色苍白得让人担心。
枕头上 , 脖子上，还有衣领上 , 都是血迹 , 看起来很吓人。
陆少衍让莫清陪着他 , 然后陆少衍找来毛巾和温水 , 将毛巾沾湿，为小城擦着脸上的血渍。
“陆先生 , ”莫清仰头看着陆少衍，“小城的母亲……会把小城带走吗？”
陆少衍坐在一旁 , 皱眉 , “我会尽力争取。”
“可是……”
“我知道小城不是我的孩子，但那又如何 , 他跟我们生活得很愉快，而我也有足够的能力照顾他 , 给他一个安定的环境，我想 , 在我们身边是最安全的。”
陆少衍也舍不得小城 , 这段时间，每天听到他喊爹地，他甚至都以为，小城就是他的孩子了。
莫清也很想留下小城，但是每个孩子，都希望跟自己的亲生爸妈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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